臨界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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尾崎豐：「我的人生就像氫氣球，為了繼續留在空中，只有不斷棄掉重要的東西。
這是因為，重要的東西都太沉重了......」

「講這句話的人自殺死了嗎?」是我看到這句話的第一個反應。
尾崎豐的確早早就自殺死了，他很有名氣，只是我不認識他罷了。
我對他的話裡頭那種巨大的絕望感有所感觸，有如照鏡子。
早在十七年前就厭世了，如果要自殺，非因別的，全因為我自己。
別怕，我真的死不了。因為已經這樣子生活了十七年。

從前，會一直樂觀積極地想世事有何許大不了的？最大不了還是一死。
後來這個意念扭曲了，並在我心深處植根，完全失控。
「可否給我一個必須生存的理由?」因為爸爸。
然而，這個理由的力量好像越來越薄弱。

每一個人都會有求生的意志，這是本能。
我是希望好好生存下去的，於是我不斷拯救自己。
運用所有的意志力，付出所有的努力，逼使自己快樂，去對抗那股絕望。
為自己製造希望，吃有助改善心情的食物，做一般人會覺得快樂的事，設定休息的空間。
渴望能藉此抑制那種膨漲的絕望感，卻總是束手無策。
體內的怪物快要把我完全吃掉了，一點不剩的。
它總是突如其來，因此我每次只能想到「跳下去」。
每每戰爭完結後，我總想為下一次作好準備，清理好自己的物品，
以免下次「發生意外」時有所顧慮或留下麻煩的殘局。
有時會細心籌劃，除了「跳下去」的其他選擇。
我已有一個簡單、快捷、準確率高，容易清理現場的方案。
只是，每次心靈動搖時的一剎那，其實都只會想到「跳下去」，別無其他。

每次出現「跳下去」之前想到了什麼? 抱歉，都忘了。
想不起來，腦袋總是很混亂。只知道想到它的時候窗花跟沒裝過一樣。

為了保護自己，劃好了圈圈，把自己困在comfort zone內。
不願意再睜開眼睛，覺得也許這樣就安全了。
但是，絕望感仍然繼續茁長，它的成長比想像的要快得多。
求生的本能驅使我馬上行動，智慧卻沒有輔助我太多。
無視製造希望的同時，要承受希望帶來的副作用，已經無暇顧及。

如今，終於意識到一直覺得「時間無多」的理由，
以及拼了命想抓緊一些什麼的原因－－「生存。」
這代表我已經到達臨界點，本能教我孤注一擲衝出去，傾盡所有。
燃燒生命僅存的一點餘熱，已經早就再沒有什麼可以失去。
如果再無法得到什麼，大不了就是一死。
這是擁有消極思考卻積極行動，背後那股動力的玄機。

為了替自己製造更多活著的理由，交了一圈又一圈的朋友。
拒絕所有心靈強靭度不足的人湊近，再沒有負擔「被遺棄」的能力。
因為一直求救會被嫌棄，所以連求救的勇氣都喪失。
要孤軍作戰，卻沒有能力用自己的雙腿站立。
但我知道，還有許多跟我一樣的人，一邊被絕望感鯨吞，一邊忙碌於塵世。
大家都等著終結的時候，又或者，步過臨界點的一刻。

一邊掙扎求存，一邊尋求解脫。如是，又過了一天。
到底，還要撐多久?還可以撐多久?